纪实园特稿 今年第77届戛( jiá)纳电影节上， 一种关注单( dān)元的“一种关注”大奖 颁给( gěi)了一部中国电影。

颁奖礼( lǐ)上，该单元评委会主席泽( zé)维尔·多兰称赞本片“ 拥有( yǒu)令人惊叹的诗意、想象力( lì)，以及精湛的导演能力 ”。这( zhè)部电影，就是中国第六代( dài)导演管虎的新作。

《狗阵》

这( zhè)是继王超导演《江城夏日( rì)》后，时隔18年中国电影第二( èr)次摘得此奖。作为一部 动( dòng)物保护题材 影片，片中的( de)黑狗小辛，还拿下了本届( jiè) 戛纳狗狗金棕榈评审团( tuán)大奖 。

借着《狗阵》于6月15日在( zài)内地上映之际，时光君就( jiù)来聊一聊这部电影。

一人( rén)、一狗、一摩托

在《我和我的( de)祖国》《八佰》《金刚川》等主旋( xuán)律商业大片后，管虎回归( guī)身为第六代导演的初始( shǐ)风格，向观众，也向自己交( jiāo)出了这部《狗阵》。

虽是管虎( hǔ)相对私人化的诗意创作( zuò)，影片依然星光熠熠。演员( yuán)阵容包括彭于晏、佟丽娅( yà)、贾樟柯、周游、张译、袁弘、魏( wèi)晨、王砚辉、沙宝亮等。

影片( piàn)被设定在2008年北京奥运前( qián)几个月的西北小镇赤峡( xiá)。

赤峡身处蛮荒的黑色戈( gē)壁中，工业的没落使这个( gè)小镇经济落后、人口流失( shī)，流浪狗成群结队窜行在( zài)镇里镇外。

主角郎永辉（彭( péng)于晏 饰），1970年生人，外号“二郎( láng)”。他本是赤峡镇的青年红( hóng)人，但在多年前，他因过失( shī)杀人入狱服刑，出狱后回( huí)到小镇的他，加入了打狗( gǒu)人的队伍中。

二郎心性自( zì)由，虽外表粗犷，却内心温( wēn)柔。面对家人的远离、“仇人( rén)”的紧逼、昔日朋友的浑噩( è)，他成了这个 边缘小镇中( zhōng)的边缘人 。

此时，一只黑狗( gǒu)（小辛 饰）闯入了他的生活( huó)。这只狗徘徊在群狗之外( wài)，身形瘦弱、动作伶俐，被传( chuán)携带了狂犬病毒。孤独、边( biān)缘、有“毒”，在低于人类视角( jiǎo)的地方，黑狗仿佛二郎的( de)一种镜像。

这种镜像味道( dào)，使二郎决定让黑狗跟随( suí)在身边，这让黑狗在某种( zhǒng)程度上，获得了平行于人( rén)类视角的位置。从此，一人( rén)、一狗，加之二郎的坐骑摩( mó)托，开始了抵抗世界、互相( xiāng)救赎的艰辛旅程。

2009年，管虎( hǔ)以一部带有荒诞意味的( de)战争题材电影《斗牛》，在黄( huáng)渤所饰角色牛二和一头( tóu)奶牛之间，建立了一种相( xiāng)濡以沫的珍贵情感。15年后( hòu)的如今，《狗阵》再次探讨人( rén)和动物之间的关系，并从( cóng)《斗牛》的特殊年代视角转( zhuǎn)换至当代视角，强化了动( dòng)物保护的题旨。

要拍摄这( zhè)样的作品，主创自然要对( duì)狗拥有深厚的情感体认( rèn)。导演管虎自己就养了5只( zhǐ)狗，这5只狗的陪伴超越人( rén)类语言的表达范畴，曾令( lìng)他体会到一种丰盈的神( shén)性上的陪伴。

主演彭( péng)于晏在影片拍摄结束后( hòu)，从参与电影演出的所有( yǒu)狗中收养了三只，其中便( biàn)包括黑狗小辛。小辛是运( yùn)动型猎犬 惠比特犬 ，据彭( péng)于晏在采访中透露，小辛( xīn)的陪伴一定程度上改变( biàn)了他和家人的生活。

可见( jiàn)在电影内外，狗和人类之( zhī)间，都不乏某种神秘、内敛( liǎn)的情感纽带。

荒凉与诗意( yì)的冷热交织

《狗阵》的拍摄( shè)并不轻松，对导演、演员而( ér)言，都是一次挑战。管虎将( jiāng)团队带到甘肃的戈壁荒( huāng)滩，拍摄了4个月左右，那里( lǐ)飞沙走石，没有手机信号( hào)。

相比《狗阵》之前几年的创( chuàng)作，对管虎而言，这次的拍( pāi)摄更接近独立电影的规( guī)格与气质，因此表达更自( zì)由，所以虽艰辛，但也酣畅( chàng)淋漓。

对彭于晏来说，《狗阵( zhèn)》更是意义非凡。本片之前( qián)，彭于晏已近两年没有拍( pāi)过电影，过往大多数电影( yǐng)角色对其性感外形的“消( xiāo)耗”，令他一度怀疑身为演( yǎn)员的意义，他甚至产生过( guò)不再拍电影的想法。

《狗阵( zhèn)》剧本的独特，令彭于晏重( zhòng)燃对电影的欲望。片中他( tā)的台词少到极致，但他依( yī)旧提前找老师练习当地( dì)口音，以期真正融入导演( yǎn)的西北叙事中。为呈现与( yǔ)黑狗之间的感情，拍摄期( qī)间，彭于晏吃住都与小辛( xīn)一起；涉及到摩托特技的( de)部分，彭于晏也不畏险阻( zǔ)、亲自上阵。

这些努力，恰好( hǎo)符合管虎对他的表演期( qī)许。管虎曾谈到，他希望彭( péng)于晏能在片中懂得如何( hé)收束帅气的外形，通过黑( hēi)面、佝偻等塑造一种边缘( yuán)状态。但同时，有些东西又( yòu)燃烧在二郎的灵魂中，收( shōu)不住，即 “野”的部分 。

预告中( zhōng)，除了狗，还可看到狼独立( lì)于戈壁滩上，虎踽行在小( xiǎo)镇街头。这些动物，都是人( rén)物精神的一种外化，证明( míng)二郎身上有被社会和现( xiàn)实按下去的狼性与虎性( xìng)。黑狗，将帮助他激发出这( zhè)些更血性的品质。

除了彭( péng)于晏，佟丽娅饰演的葡萄( táo)、贾樟柯饰演的打狗队长( zhǎng)耀叔、周游饰演的聂十里( lǐ)、张译饰演的团长等，也都( dōu)十足精彩。

尤其是同为第( dì)六代导演的贾樟柯过戏( xì)瘾的耀叔一角，让《狗阵》渗( shèn)透出一种黑色幽默。

《狗阵( zhèn)》的整体视听偏冷色调。片( piàn)中的戈壁、滩涂，因为黑色( sè)的地理特征，似乎天然便( biàn)具有吞噬日光的本事。

这( zhè)种吞噬性，逐渐弥漫进赤( chì)峡镇，以及镇中那些留守( shǒu)者的身体中，使 这里的一( yī)切，都有黑色、下沉的味道( dào) 。

听觉上，镇上的人看似吵( chǎo)闹、凶悍，但他们不过是 试( shì)图通过话语的噪音，来掩( yǎn)盖生活不断沉落中所难( nán)以抵抗的寂寞与孤独 。

有( yǒu)点像贾樟柯的《小武》，吵闹( nào)的山西小城中，寂寞遍地( dì)、人人无助。

二郎则直( zhí)接被设定为一个失语的( de)角色。 他的失语，恰好染出( chū)了赤峡的底色——时代在快( kuài)速发展，但这里还是那么( me)沉默、边缘 。

二郎和黑狗对( duì)打狗队、对命运的抵抗，则( zé)是《狗阵》中热烈和诗意的( de)部分。这个部分被淋在又( yòu)黑又冷的赤峡底色上，交( jiāo)织出了一种扣人心弦的( de)银幕力量。

动物的舞台寓( yù)言

管虎是一位游走在商( shāng)业创作与艺术表达之间( jiān)的导演。

贾樟柯称《狗阵》让( ràng)管虎回到了最初创作电( diàn)影的“童真”状态，也就是说( shuō)，他在片中抓住了自己创( chuàng)作中的三个关键词： 舞台( tái)、荒诞和寓言 。

这三个词，似( shì)乎都与他电影中的动物( wù)有关。2009年的《斗牛》中，沂蒙山( shān)区堡垒村祠堂前的平地( dì)，经历过八路军、日寇、难民( mín)、土匪的激战。

这块地、甚至( zhì)整个村，如同一个 历史舞( wǔ)台 ，从这里抬走伤亡人员( yuán)、收走残存物资，就仿佛一( yī)种对舞台的打扫。主角牛( niú)二和他的奶牛，则最终成( chéng)了舞台上不可磨灭的遗( yí)迹。

2015年的《老炮儿》中，一只体( tǐ)型不小的鸵鸟奔跑在车( chē)水马龙的北京大街上，这( zhè)是一个 倍显荒诞 的景象( xiàng)。

这只鸵鸟既是主角“老炮( pào)儿”的情感宣泄，也代表那( nà)些逆向于时代、不合时宜( yí)的守旧力量，它们自有可( kě)装点这时代的美丽景观( guān)。

2020年的《八佰》中，一匹神谕般( bān)的白马或驰骋或踱步于( yú)枪林弹雨中。

其健康的姿( zī)态，既 寓言 了中华民族的( de)抵抗精神，也象征了导演( yǎn)对圣洁人性的向往。

《狗镇( zhèn)》中的赤峡及镇外的西北( běi)戈壁，同样形似一个巨大( dà)、荒凉的舞台，管虎在这里( lǐ)通过打狗人、狗、救狗人等( děng)的角色设置，构建了一个( gè)高度凝练的人类社会寓( yù)言。

管虎制作此片的初衷( zhōng)，便是对偏远地区人类的( de)关注，这契合了他一贯以( yǐ)来的聚焦与表达。《老炮儿( ér)》中主角六爷所代表的时( shí)代守旧力量，以及《斗牛》中( zhōng)牛二代表的历史边缘力( lì)量，他们都与二郎这个角( jiǎo)色异曲同工。

在呈现这些( xiē)人、这些力量的对外抗争( zhēng)与对内取暖时， 管虎会以( yǐ)罕见的暖色或亮色细节( jié)，来标示他们 。

比如《斗牛》中( zhōng)，沂蒙山腰上汪着的一点( diǎn)耀眼日光、牛蹄边几畦青( qīng)青的菜叶。《狗阵》中，则可以( yǐ)看到一束暖光在黑色的( de)戈壁背景中，富有生命力( lì)地浅散在房间里。

同时，管( guǎn)虎还通过一首源自1947年前( qián)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中( zhōng)的词，来寓意再上路的人( rén)物命运——

挺起了胸膛向前( qián)走，天空树木和沙洲，崎岖( qū)的道路，让我们紧紧拉着( zhe)手……

要再上路，就要破阵。破( pò)人阵，也破狗阵 。于是，影片( piàn)来到了结尾神谕般的狗( gǒu)阵情景。

对此，管虎导演曾( céng)解释，人生就是由各种阵( zhèn)罗列而成，能够破阵是一( yī)种勇气。二郎曾陪黑狗走( zǒu)人阵，如今，黑狗又陪二郎( láng)过狗阵，一人一狗，一阵破( pò)一阵。或许，唯有破阵而出( chū)，生命才能够到那束暖光( guāng)，找到那份意义吧！

作者：县( xiàn)豪

编辑：甄子